2020年5月14日，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国家外汇管理局发布《关于金融支持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其中提出推动离岸人民币市场发展，强化香港全球离岸人民币业务枢纽地位。香港人民币债券市场是香港人民币市场的组成部分，在发展香港人民币债券市场的过程中，深圳能够发挥重要作用，通过深化香港与深圳两地的金融合作，可以更好地促进香港人民币债券市场的发展，本报告着重就此提出若干建议。

一、香港人民币债券市场概况

自2007年首只离岸人民币债券在香港发行以来，众多机构选择在香港发行人民币债券进行融资。2007年到2014年，香港人民币债券每年新发行规模呈现出逐年上升的趋势。2014年，香港人民币债券的发行规模达到1970亿元人民币，而后受到利率环境、汇率波动等多种宏观及市场因素的影响，人民币债券的发行规模有所下降，2018年和2019年这两年略有回升。从发行主体的角度来看，根据香港金融管理局的数据显示，内地机构和企业的发行金额占比从2014年的17%下降至2018年的10%。在人民币国际化不断推进的背景下，全球对人民币资产的需求上升，为香港人民币债券市场的发展提供了有利的契机。借助当前的契机，如果能够多措并举，香港人民币债券市场将迈向新的发展阶段。从现实情况来看，深圳和香港两地之间的金融合作基础深厚，进一步深化深港金融合作，可以为香港人民币债券市场提供更有利的发展条件，有助于强化香港全球离岸人民币业务枢纽地位。

二、深化深港金融合作，加强政策和资源等方面的协调支持

为了促进深港金融合作的效率和效果，在共同合作的进程中离不开政策上的协调和资源上的支持。《意见》指出，“建立粤港澳大湾区金融监管协调沟通机制，加强三地金融监管交流，协调解决跨境金融发展和监管问题。”为了推动香港人民币债券市场发展，深化深港金融合作，首先，在政策层面上来讲，需要香港和深圳金融监管部门的共同参与。一是从宏观的角度对深港金融合作的长期发展路线做出科学的总体规划，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将总体规划进行细化，划分成若干阶段和步骤，为深港金融合作当中的具体任务提供明确的指引。二是对未来金融合作达成的成果做出预期，对双方分别应当承担的任务进行合理的划分，明确各自责任。三是对金融合作中可能存在的困难或障碍进行合理的判断，提前做出预测与安排，预先设计解决方案，及时排查风险，提前为合作的顺利开展扫清障碍。四是抓住金融合作的重点领域和重点项目，做到重点突出，对于重点领域的重点项目，双方均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提前规划合作方案，并定期或不定期地跟踪合作进度，对合作中的难点问题及时协调，保证重点领域的重点项目得以顺利实施。五是分阶段评估金融合作的效果，阶段性地及时总结经验，必要时可根据前期合作效果适当调整合作方案，强调合作质量。六是可以考虑在税收等方面给予一定的优惠政策，鼓励更多有合作意向且实力强大的金融机构参与进来。其次，从资源支持的层面来讲，可以考虑提供人力、物力、财力等方面的辅助支持，鼓励有条件的金融机构创造性地探索新型的、高效的合作模式，比如，对于合作模式创新的典型项目，可考虑给予一定的资金奖励，在一定程度上降低金融机构自主创新的成本。

三、推动香港和深圳两地相关金融业务的发展

第一，发展与人民币债券相关的债券保险业务，为人民币债券市场的稳定发展提供有力的保障。债券保险业务是一项专业性很强的金融业务，从金融市场发展的角度来看，债券保险的出现具有十分积极的意义。一是对于债券发行主体而言能够降低发行成本，同时对于债券的顺利发行也有正面的促进作用。二是对于债券投资者而言，可以降低债券违约损失，提升投资的安全程度，保障投资者的经济利益。三是从市场流动性的角度来看，有助于提升债券产品在市场上的流动性，有效缓解当前人民币债券市场流动性不足的问题。四是从市场效率的角度来讲，通过债券保险业务，可以促进债券信用风险准确定价，对于提升市场透明度和市场效率有积极的作用。因而，应当鼓励保险公司积极开展相关服务，通常认为保险公司在风险管理领域具有独特的专业性，无论在风险识别、风险评估、风险测度还是在风险管理等层面来讲，保险公司的专业水平普遍较强，所以保险公司在提供债券保险方面具有客观优势。当然，在开发人民币债券保险业务时，保险公司也需要加强对该业务的风险管理，强化风险定价的准确性，有效控制风险敞口，避免因市场竞争而刻意降低保费。另外，从监管层面来讲，有关监管机构需要对开展相关业务的保险公司的偿付能力进行有效监督，一方面是为了维护保险公司持续运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投资者的合法权益，同时对于债券保险业务的长期发展也可以起到积极的引导作用，维护市场秩序。此外，在发展人民币债券保险业务的同时，可考虑将保险业务与再保险业务配合起来，进一步实现信用风险的分散，避免信用风险集中可能带来的巨大市场冲击。这方面《意见》也指出“支持粤港澳大湾区内地与香港、澳门保险机构开展跨境人民币再保险业务”。

第二，发展与人民币债券相关的衍生产品，为投资者提供更多的风险管理工具和手段，实现风险的有效控制。比如，可以考虑开发与人民币债券相关的信用风险缓释产品，一方面可以促进信用风险的合理定价，更加充分地反映出市场参与者对于债券信用风险的判断，而且通过相关信用风险缓释产品的交易，能够进一步反映出市场的不同观点及动态变化，使得更多的有效信息不断被挖掘出来，减少市场上的信息不对称，促进信用风险的有效定价。另一方面，也可以提升市场整体的流动性，通过信用风险缓释产品将债券信用风险分离并交易，能够与现有人民币债券市场形成互补，提升总体的流动性水平。对于投资者而言，信用风险缓释产品可用来对冲风险，实现更好的组合风险控制，此外，也可以作为提升投资组合收益的一种方式。综合而言，信用风险缓释产品能够有助于信用风险的剥离、转移与分散管理，对于促进人民币债券市场的稳定有着正面的功能。当然，除了信用衍生产品之外，还可以结合人民币债券开发其他类型的衍生产品，比如外汇衍生产品等，为管理人民币债券其他风险提供辅助支持。

第三，大力推动人民币债券信用评级业务的发展，充分发挥信用评级的风险揭示作用，向市场参与者提供有关人民币债券信用风险状况的相关信息，提升市场信息透明度，帮助投资者展开更加科学、合理的投资决策。从当前人民币债券市场发展现状来看，我们认为大力推动信用评级服务的意义重大。一是对于投资者而言，外部信用评级的作用明显，能够辅助投资者更加全面地掌握债券信用状况，对债券信用风险水平进行更合理的判断，虽然很多大型机构投资者有着自己的内部信用评级体系和内部信用评级方法，但是相比之下，外部信用评级的优势仍然十分明显，经过长期的评级经验积累，外部评级在评级方法、评级技术、评级人才等方面都形成了独特的优势，而且在现场调查和违约分析等领域也具有专长，因而外部评级也受到市场的普遍重视。尤其是在当前的情况下，若要把人民币债券市场发展推向新的阶段并在国际市场上突出地位，需要吸引更多的国际投资者，那么信用评级的重要性就会更加突出。二是对于人民币债券市场的监管机构而言，借助信用评级所提供的信息，能够从宏观的层面对市场的信用风险状况进行把控，动态掌握市场信用趋势，以采取适当的监管措施。三是从市场流动性的角度来看，有效信用信息的提供，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促进市场行为，提升流动性水平。四是信用评级业务是金融市场上的一项基础性业务，发展好信用评级，能够更好地促进其他类型的金融服务，比如债券保险，信用衍生产品等，都在一定程度上借助信用评级提供的有用信息，因而，发展人民币债券信用评级不仅有助于吸引国际投资者，提升市场流动性，辅助市场监管，而且有助于人民币债券相关金融服务的发展。

四、推动香港和深圳两地金融人才有效流通

金融人才有效流通对于深化深港金融合作意义重大。一方面，香港的金融人才可以考虑来深圳就业，施展才能；另一方面，深圳的金融人才也可以进入香港成熟的金融市场贡献力量。在双向流动的基础上，两地之间金融领域会加强对彼此的理解和认识，实现真正的优势互补和资源共享。《意见》中明确指出，“推动粤港澳三地金融人才培养与交流合作。”

首先，深化深港金融合作，为了调动金融人才流动的积极性，需加强香港与深圳之间的金融交流活动。一方面，对于就读金融相关专业的在校学生而言，可以加大两地高校的教学合作，鼓励香港和深圳的金融在校学生到对方高校学习、交流，深入体验彼此的金融教学，了解当地金融市场环境，为今后从事相关工作提前做好准备。另一方面，对于正在从事金融工作的在职人员，可以加大两地同类金融机构之间的沟通交流，也可以鼓励两地不同类型的金融机构之间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此外，两地金融主管部门也可以联手举办多种形式的培训活动和座谈活动，加深两地金融机构的了解，为金融机构之间建立互联、互信关系打下基础。

第二，除了在就业方面尽量提供便利辅助人才流动之外，在人才住房、医疗以及子女教育等领域也可以考虑给予相关辅助，解决异地就业可能产生的生活困难，提升金融人才异地就业的意愿，帮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流动成本。

第三，在金融人才的异地流动中，应当鼓励多种不同类型的人才迁移，实现多层次的人才交流，比如技术型人才、营销型人才、管理型人才等，促进全面的人才流通，从而有助于实现香港与深圳两地充分的人才融合。

第四，在金融专业人才流动的基础上，鼓励金融相关领域人才的协同交流，比如财务会计人才、法律人才、评估人才以及相关科技人才等，以金融人才流动带动更大规模的人才流动，共同为两地的金融合作及相关领域合作提供必要的人才基础，也可以更好地提升两地之间的合作紧密度。

第五，以香港与深圳的人才流动带动周边城市或地区的人才聚集，形成强大的人才聚集效应，进一步提升金融行业发展速度，保障人才供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香港与深圳在金融领域的合作前景广阔，未来发展空间巨大，对于人才的需求量很大，同时对于人才的素质要求也会更高，周边城市或地区的人才也会有较高的意愿加入进来，形成一支强大的金融人才队伍。

第六，人才的流动必然会带动知识、技术与经验的流动，因而鼓励人才在金融合作圈范围内的流动，有助于促进知识的传播、技术的推广以及经验的积累，使得先进的金融理念以及更新的金融技术得以在更大的范围内传播使用，这对于提升金融合作圈的综合竞争实力具有积极的作用。

五、关注金融机构相互渗透背后的风险

在香港与深圳金融合作的大背景下，两地金融机构的相互渗透，进入彼此金融市场将更为常见，比如异地设立子公司等。在这种情况下，金融机构在进入新的环境时将会面临更多的挑战与风险，必须提前进行充分的可行性调研和风险评估。概括来讲，异地经营可能面临的主要风险包括但不限于政策风险、合规风险、战略风险、运营风险、市场风险、财务风险、汇率风险以及文化风险等。

首先，政策风险主要指的是相关法律、政策、制度规范等变化对金融机构经营带来的不确定性，这需要金融机构在过往历史的基础上进行充分的评估与预测，这类风险属于金融机构不可控制风险，在进入新市场之前必须审慎对待，尽量规避。

第二，合规风险是金融机构进入新市场时必须重点评估的风险，为了满足当地的合规要求，金融机构必须建立完善的合规管理体系，从合规体系架构、合规制度规范、合规流程设计、合规人员配置、合规风险评价到合规工作绩效评估等各个方面，都需要经过仔细的研究与设计，尽可能地降低合规风险，为金融机构的正常经营提供最基础的保障。此外，新开设的金融机构在新市场上很可能会面临专项业务资格许可的要求，因而还需要评估专项业务资格许可过程中可能面临的各种问题，包括资格许可标准、许可材料准备、资质许可程序、申请审批时间以及资质许可有效期等等，在很多情况下，能否顺利获得新市场的专项业务资格许可是金融机构能否顺利进入新市场的关键要素。

第三，战略风险也是金融机构进入异地新市场的必要考虑因素，尤其是在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下，采取何种战略才能在新市场中站稳市场对于市场新进入者而言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探索的。战略导向的科学性和准确性将直接市场新进入者的早期业务开展，必要时可聘请专业的咨询机构对战略规划进行充分研究与论证。

第四，运营风险通常来说较为常见，新设机构往往对于运营风险都比较重视，一般来说，新设机构都希望将以往的成功经验和运营模式复制到新市场中，但是效果如何却各不相同，当然，这是一种比较容易的做法，但是关键问题在于在有些情况下，原有的经营模式和经营优势很可能在新市场上并不适用，因而，新设的金融机构必须从市场实际情况出发，认真分析新市场的特色与差异，以此为基础采取与之相适应的运营模式和经营策略。另外，新设机构面临的另一个主要障碍就是如何积累客户资源并获得新客户的认可，通常这是一个较为长期的过程，如果能够将原有客户资源进行有效的移植，那么效率会大大增加。

第五，市场风险是难以避免的，特别是在新的市场环境下，市场风险的重要性更是尤为突出的，因而建议新设金融机构在进入新市场前期，预留充分的时间展开市场调研，在人力和资源不足的情况下，可以考虑聘请专业的市场调研公司，采集并整理有关新市场的一手资料，经过系统的统计与分析之后，对新市场的历史、现状和发展趋势进行全面的了解与分析，以此作为决策的依据。另外，新设机构在进入市场后也需要根据市场状况的变化及时调整经营方针和策略，动态适应市场变化。

第六，财务风险对于新设机构而言，将直接影响其经营成果与运营绩效，其中涵盖的内容很多，一是要适应新的财务会计制度，并按照新的财务会计制度进行适当的财务安排，二是要客观分析融资环境，熟悉新市场下的融资方式，开展积极有效的流动性管理，保障资金流的合理性与通畅性。

第七，汇率风险也可能直接影响金融机构的经营绩效，通常情况下，新设机构为了尽量降低汇率风险对经营成果的影响，可以采取多种方式管理汇率风险，比如通过外汇衍生品交易等。

第八，文化风险对于很多跨地区新设机构而言，可能是比较容易忽视的一种风险，然而，在有些情况下，忽视文化风险所产生的代价是非常大的。跨地区新设机构在考察市场状况并开展市场调研分析的时候，往往比较注重对经济、金融、商业等方面的因素考察，而对于文化等因素的分析可能会比较少，由此引发的问题很可能会在机构后续经营过程中逐渐显现出来。这里，强调文化风险是因为在一个不同的文化环境下设立新机构，需要在机构制度、人员管理等方面充分体现当地的人文特点和习惯，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融入到当地的人文环境，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综合来讲，无论采取何种方式，两地金融机构的相互渗透，有助于充分调动双方的资源优势，为香港与深圳两地的金融合作提供有益的基础，能够强化两地之间的金融联系与交互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