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正在尝试一种更复杂的平衡逻辑——让AMC、地方政府、战略投资者共同参与,用“市场化资金”替代“行政性托底”,既稳住金融底线,又倒逼机构自救。
2025年10月,一个被业内称作“风险拐点信号”的文件悄然发布——银保监会印发的《关于推进中小金融机构改革化险的指导意见》,明确要求各地AMC(资产管理公司)要加大对高风险中小金融机构的“定向帮扶”。在这份文件里,监管层第一次用“精准拆弹”来定义金融风险处置的新思路:既不搞一刀切的清退,也不再无底线救助,而是要在“输血”与“出清”之间找到那个艰难的平衡点。
文件发布的同一周,西部某省的一家农信社被曝出不良率高达25%,贷款集中于地方基建与小微担保链条,部分项目甚至早已停摆。流动性吃紧的消息在业内传开后,地方政府和监管部门迅速介入,决定引入省级AMC参与重组——由AMC出资承接不良贷款、提供流动性支持,并同步推动股权结构调整。这种“外科手术式”救助模式,被视为新一轮中小金融机构改革的缩影。
与过去的“大水漫灌”不同,这一轮政策明显更注重“差异化处置”。监管部门深知,中小金融机构是金融体系中最脆弱的一环,却也是县域经济、民营企业和农户融资的重要血管。贸然清退意味着信贷链断裂、就业受挫、民生受损;而无条件输血又容易滋生“道德风险”,让问题机构继续拖延、掩盖坏账。因此,监管正在尝试一种更复杂的平衡逻辑——让AMC、地方政府、战略投资者共同参与,用“市场化资金”替代“行政性托底”,既稳住金融底线,又倒逼机构自救。
这种转变背后,是风险版图的现实压力。自2023年以来,部分中小银行和农信社受制于存量资产质量下滑、同业负债收紧、房地产风险外溢等多重冲击,资产端的坏账逐渐浮出水面。很多机构在地方财政支持逐步退出后,开始暴露出资本金不足、拨备覆盖率下降等结构性问题。以那家不良率25%的农信社为例,其贷款主要集中在县域政府平台与建筑承包企业,一旦地方财政延迟支付工程款,坏账链条几乎不可逆转。
监管层这次选择引入AMC,不仅是救急,更是一次制度性试验。AMC过去多在处理大型国企不良资产,如今被要求深入县域金融体系,直接参与地方金融稳定。这意味着它们必须更懂得“精细化拆解”——既要在不良贷款重组中找到合理的市场定价,又要平衡政治性任务与商业可持续性。业内人士形容,这是一场“带着镣铐跳舞”的救助。
从宏观层面看,这一政策的出台,也折射出金融系统在稳增长与防风险之间的微妙取舍。中小金融机构的健康与否,已经不仅是单个机构的经营问题,而是整个地方经济稳定的重要信号。尤其是在部分区域产业单一、财政收入下滑的背景下,农信社、村镇银行等往往承担着“准财政职能”。当它们出问题,意味着地方信用体系的撕裂;当它们被拉一把,也代表中央政策“稳杠杆”的延展。
因此,2025年的中小金融机构改革化险,既是一场资本层面的重组,也是一次治理逻辑的重塑。监管试图让市场在风险出清中发挥更大作用,而不是由政府单方面兜底;AMC、地方金控平台、民间投资者的共同参与,则构成了一种新的风险生态平衡。未来几年,这种“有限输血+结构重整”的模式能否真正落地,或将决定中国县域金融体系能否实现软着陆。
如果说政策文件提供了“宏观蓝图”,那么AMC在一线执行中感受到的,却是复杂得多的现实阻力。风险化解听上去像是一场制度协奏,但落地之后,往往变成了“底数不清、手脚被绑、地方掣肘”的艰难协作。
最先遇到的,是资产真相的迷雾。很多高风险中小机构在危机爆发前,早已通过“表外理财”“同业投资”等方式,将部分不良资产转移、包裹、掩盖。表面上资本充足率尚可,实则底层资产早已被侵蚀。AMC团队入场尽调时,常常发现一笔贷款后面藏着三层结构:一部分在表内,另一部分被包装进理财池,还有一部分甚至被转手到地方融资平台。想厘清这条资产链,往往要翻查上千页合同、对接几十个账户。某省AMC高管就坦言:“我们接过的项目中,有的银行账上写着‘不良率8%’,实地核查下来至少翻倍。”
第二个难点是“手段受限”。按照现行监管规定,AMC在处置金融机构风险时不得直接持有被救助银行的股权,也不得介入核心经营决策。这意味着,它们只能扮演“债权医生”的角色,不能真正进行“外科手术”。在很多重组案例中,AMC虽然愿意注资纾困,却因缺乏股权控制权,无法推动治理结构调整,最终只能“救急不救根”。有AMC人士形容:“我们像是在帮一艘漏水的船舱抽水,却不能修船。”
第三个隐性阻力,则来自地方层面的干预。监管希望市场化出清,而地方政府则更关心“稳就业、保网点、护信用”。这三件事都合理,却让风险化解陷入两难。AMC提出裁撤冗余网点、削减高风险贷款时,地方往往担心影响区域融资环境;提出资产重组时,又容易被要求保留原有团队。部分地区甚至要求AMC“有温度化险”——既要化解风险,又不能“伤筋动骨”。这种温柔的约束,让市场化操作的空间进一步被压缩。
在一次闭门会上,一位来自中部地区的AMC负责人感叹,他们接手的一家农村商业银行项目,从签约到落地用了将近八个月。中间的时间,全部耗在股东会谈判、地方协调、以及监管批复流程上。期间,资产价值还在持续下滑,拨备缺口越拉越大。到最后,“救”与“不救”的边界已经模糊。
这三重困境叠加在一起,让AMC在中小金融机构风险化解中显得进退两难。它们既背负着政策使命,又必须面对市场逻辑;既要控制风险,又要兼顾政治与社会稳定。在这个体系中,每一步操作都像踩在钢丝上——任何一方的过度干预,都会让市场化出清的意义被稀释。
更深层的问题,是金融信息的不对称仍然普遍存在。中小机构往往地缘色彩浓厚,治理结构封闭,资产真实情况只有少数人掌握。AMC即便拥有尽调能力,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获取全貌。而当资产底数不清、权责边界模糊时,“化险”容易演变成“托底”,市场化重组也容易沦为形式。
这一切,让“输血”与“出清”的平衡变得异常微妙。政策想推动市场化,市场却被地方现实牵制;监管强调效率,执行却被层层协调消耗。对AMC而言,这不仅是一次资产重组,更像是一场关于制度边界的耐力赛。
在实际化险过程中,人们越来越清楚地看到,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资产接管游戏,而是一场对制度、监管、地方关系乃至金融文化的重塑。过去那种靠AMC接盘、地方兜底、监管拍板的“三角格局”正在失效,问题的核心并不在资金,而在信息、权限与激励的错位。
化解的起点,往往要从“看清底牌”开始。许多中小机构的不良资产,就像被掩在多层信托与理财壳结构下的暗流,流向模糊、穿透困难。要真正厘清这些风险,靠人工尽调几乎不可能完成。现在部分地区已在尝试用“穿透式数据联网”的方式来解决,让AMC、地方监管和财政部门共用一个底层资产数据库。每笔信贷、理财、同业投资的流向都能被实时追踪。数据打通之后,AMC的尽调周期被压缩到过去的三分之一,风险识别也更具底气。
而在操作层面,AMC也在努力摆脱“清道夫”的角色局限。过去的处置逻辑是接盘、估值、出清,过程短平快,但治标不治本。现在更有效的做法,是让AMC以“重组方”的身份深度介入,哪怕受制于监管红线无法直接持股,也可以通过托管、委托或设立专项基金的方式暂时介入经营。部分试点地区已经放宽了这一限制,比如西部某省农商行在AMC主导下进行股权结构调整,引入民营资本和新管理团队,不良率一年之内下降十几个百分点,这种“带经营式重组”明显比单纯的资产收购更有成效。
最棘手的,往往是地方层面的博弈。地方政府希望保就业、保网点,AMC追求市场化出清,两种逻辑常常对冲。现实中的折中方案,是让地方财政承担“社会稳定”的部分成本,例如设立专项安置基金,用于人员转岗和网点保留,而AMC只负责处置与重组,不再被绑在政治任务上。监管部门若能以量化的方式评估这两类目标——一边看化险效率,一边看社会稳定成效,就能避免“稳”压倒“清”的老问题。
最被忽视的一环,其实是中小金融机构自身的思维更新。它们不能再把化险视为外部救助,而要建立起内部出清的能力:主动核销、资产证券化、债转股、成立内部处置团队,让“轻化险”成为常态。AMC未来可以更多扮演顾问和交易撮合者的角色,帮助机构在问题暴露初期就重组,而不是等到全面失血时才介入。
如果说过去几年中小机构化险是一种“外科手术”,那未来更像一场“系统代谢”。AMC、监管、地方政府和机构自身,必须重新定义各自的责任边界——监管要更透明,AMC要更市场化,地方要更克制,机构要更自救。只有这样,“输血”与“出清”才能从临时应急的救火行动,变成真正让金融体系自我修复的良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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