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坡

来源：巴路君

美联储从成立至今，一共经历了16位联储主席，哪一位主席在任上的表现最为优秀呢？在08年金融危机之前，或许格林斯潘有潜力争夺此殊荣，但金融危机的发生，使大家意识到格林斯潘连续降息的措施刺激了抵押贷款、促使了房地产的过度繁荣，从而助长了次贷危机的发生。能够真正荣膺此殊荣，在历史长河中能够通过检验的应该要数保罗·沃尔克了吧。沃尔克于1979年8月上任，1987年8月卸任，在位8年，共两个任期。沃尔克在位及上位前，协助或主导解决了黄金与美元脱钩造成的美元信仰危机，1979年滞胀环境下通胀持续居高不下的联储信任危机；在其卸任之后，还为解决2008年金融创新野蛮发展带来的金融危机立下了汗马功劳。下面，我们将分两部分对这位迄今为止最优秀的美联储主席进行介绍。

1.   青葱岁月-沃尔克的成长历程

1927年，沃尔克出生于美国东北部的新泽西州，父亲老沃尔克是政府官员，母亲阿尔玛是全职太太。沃尔克的家庭环境对他的性格影响非常大，沃尔克3岁时，他父亲举家迁往了新泽西州北部的一个小城-迪乃克，这里距离纽约公8公里，老沃尔克在这个小城当了20年的行政长官，将这个小城管理得井井有条，这种公共服务精神对沃尔克以后的择业影响巨大；此外，老沃尔克的刚正不阿也促使沃尔克养成了正直的品格。有一次，迪乃克市下大雪，当地文娱活动负责人迪克.罗达雇佣了15个高中生当兼职安全监测员，小沃尔克也在其中，当老沃克发现此事之后，把迪克叫到办公室说“我不想让这小子领薪水，请你将他解雇吧”。当迪克辩解时，老沃尔克说：“如果不解雇他，我就再找一个新的负责人取代你去解雇他。”迪克只得照办。显然，这已经超越了遵守原则，这类事件必然在尚处青少年的保罗·沃尔克心中留下深刻烙印。

还有，沃尔克也从他父亲身上学到了深思熟虑处理问题的做事方式。沃尔克总是看见他父亲叼着烟斗思考问题，不到火候时不轻易下结论，不论结果怎样。此外，小时候的沃尔克还比较内向，被老师在成绩单上写下：保罗不参加集体讨论，也跟其它孩子玩不到一起。被他的姐姐们认为：他跟朋友玩时，别人都不说话。

老沃尔克比较严厉，少废话，不拥抱，也没有亲吻。在1945年申请大学时，父子之间的紧张关系升级了。父亲建议他读自己的母校伦斯勒理工学院，但保罗执意申请普林斯顿大学，想看看自己行不行。两周后，他被录取了，但他父亲劝他不要去，还警告说“在普林斯顿，私立高中的学生会比你这个来自迪乃克公立高中的学生强得多，你会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聪明。”不过，与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思想不同，保罗还是决心拼搏一把，选择了普林斯顿。在保罗去普林斯顿读书之前，还有条小插曲。当时，二战尚未平息，沃尔克收到了当地征兵局的通知，要他去报道并接受体检，但保罗身高太高，超过了2米的身高上限，最终没能投笔从戎。

在普林斯顿，沃尔克主修经济学，他在Morgenstein的指导下学习博弈论，在贸易专家格雷厄姆的指导下完成了关于二战后美联储政策的毕业论文，这为他以后进入美联储埋下了伏笔。从普林斯顿毕业后，沃尔克又在哈佛大学公共管理学院读了经济学研究生，然后于1951年去了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继续攻读经济学博士学位，不过在伦敦，沃尔克找了个女朋友，经常谈恋爱、周游欧洲各国，结果导致了他没能完成博士学位论文（沃尔克晚年对没能完成博士学业非常懊悔，可见优秀的主席也有衰的时候）。

2.   对峙黄金-国际货币体系的维持者

1952年，在离开欧洲之后，沃尔克回到了美国工作，进入了纽约联储研究部工作；随后，他又跟随研究部副主任罗伯特•卢萨去了公开市场交易室工作，在这儿沃尔克开始撰写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的周报。在纽联储待了5年之后，沃尔克加入了大通曼哈顿银行。1960年，肯尼迪击败尼克松当选美国总统，肯尼迪遵从其导师萨缪尔森的建议，提名了卢萨为主管货币事务的财政部副部长。1962年，沃尔克在卢萨的推举下，成了具体负责货币事务的副财长帮办，从此沃尔克又回到了为公共事务服务的角色。

沃尔克到财政部工作时，美国面临着美元对黄金贬值、世界货币体系动摇的挑战。1914年前，多数国家实行金本位制度，每种货币的黄金含量也确定了不同货币之间的固定汇率。一战爆发后，各国纷纷发行大量的纸币以弥补巨额的军费支出和财政赤字，导致汇率脱离黄金平价，使许多国家被迫放弃金本位制，从而引发了”固定汇率“和”浮动汇率“两种制度模式的争论。在一战后数年内，许多国家的货币汇率不再受黄金的约束，而任意地波动，20世界20年代中期曾一度恢复了汇率的稳定，实行金块、金汇兑本位制度。但随着1929年经济危机的爆发，稳定的汇率制度再次被浮动汇率所代替；各国为尽早摆脱危机，竞相采取了货币贬值的方式，导致各国货币的汇率完全脱离了黄金平价，汇率制度实际上处于浮动汇率之中，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94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从此各国货币与美元挂钩，美元与黄金挂钩，事实上确实了以美元为基准通货的国际金汇兑本位制。这个世界货币体系以美国的强大、美国拥有足够多的黄金储备为基础，但随着二战后欧洲各国的逐渐恢复，日本等东亚经济体的发展，美国在维持布雷顿森林体系上越来越难力不从心。数据显示，1959年12月时，美国有195亿美元的黄金储备，这一数量与1945年一样多，但9个月之后的1960年9月，美国的黄金储备减到了187亿美元，到肯尼迪1961年宣誓就职时，美国的黄金储备已经降到了170亿美元左右，然而因为有110亿美元是维持联储负债而不能随意动用的黄金，可自由支配的黄金仅有约60亿美元（美联储当然拥有172亿美元的黄金券，相当于联储为应对全部负债所提取的法定准备金的37.7%。1961年1月，黄金准备金法定要求是25%，这一比例是从1945年的40%水下降下来的，25%的最低准备金要求对应的数量是价值114亿美元的黄金。这就意味着可自由支配的黄金仅有约60亿美元）。

卢萨当时的任务是维持美国黄金储备，显然这是一个困难的任务。卢萨的第一个方案是成立一个国际联合体，称之为”黄金池“，用于稳住固定金价。这个联合体包括美国、德国、英国、法国、意大利、瑞士、荷兰和比利时，这些国家同意稳定住每盎司35美元的金价，当美元对黄金贬值时，这些国家联合在伦敦市场卖出黄金，当美元升值时，他们会联合购买。此外，沃尔克还提出了一种取消“黄金准备金”的措施，但被卢萨认为时机不适宜而暂时搁置了。由于沃尔克的小儿子吉米患有先天性脑瘫，他需要多赚一些钱，1965年12月，沃尔克离开了财政部，返回了大通曼哈顿银行（大通银行的工资为35000美元/年，财政部是18000美元/年）。

1968年年初，美国财政部的黄金储备下降到只有120亿美元，仅有10亿美元可自由流动；同时，欧洲商业银行的帐面上还趴着超过250亿美元的存款。显然，要维持美元对黄金的自由兑换已经越来越困难。为此，1968年1月，约翰逊总统请求国会取消黄金准备金要求。众议院先以199票赞成，190票反对的微弱多数通过了政府提案，在参议院中也仅以微弱优势通过了议案（39票赞成，37票反对）。由于美国贸易赤字一直持续，美元不断外流，取消黄金准备金的法案更加剧了大家对美元相对于黄金贬值的担忧，投资商在欧洲市场上不断加大卖出美元、买入黄金；应美国总统约翰逊的请求，英国于1968年3月15日星期五关闭了英国的黄金市场，，3月16日，“黄金池”成员国齐聚华盛顿商讨了新的应对策略，它们决定“美国政府将继续与其他货币当局在现有每盎司35美元的价位上买卖黄金……，但不再向伦敦黄金市场或任何其它黄金市场供应黄金。”以此，形成了两个层次的黄金市场：一个是央行之间的固定金价市场，另一个是其他参与者之间随行就市的市场。

1969年，尼克松当选美国总统，此后，沃尔克接受了尼克松的邀请，重新进入政界，担任了美国主管货币政策事务的财政部副部长，同时也成为了新组建的研究美国国际货币政策小组的组长（这个小组在1969-1974年被称为Volcker Group）。沃尔克支持固定汇率，但他也观察到1968年4月1日的每盎司38美元涨到了1969年的1月21日的42美元，长此以往，固定汇率制度必将难以维持。为此，沃尔克小组向尼克松总统提出，“让德国马克充分升值，以立即减轻美元的压力，并建议有限度地提升”，并建议有限度地提升“汇率的长期灵活性”。当然，为了应对外国央行可能大规模地用美元让美国将其换成黄金的举动，沃尔克还提出了应急方案，即中止美元兑换黄金。当然，沃尔克指出，这一举动是为了增强美国的谈判优势，迫使外国要么被动持有美元，要么让本国货币逐步升值。

在美元贬值之后，投机商对黄金的投资需求变弱，加之美国国内通胀加剧，时任美联储主席马丁实行紧缩的货币政策，美国短期国债利率上升到8%，投机商转而卖出黄金买入美国国债，至1969年12月，黄金价格已经跌到了每盎司35美元。但是，随着1970年1月，马丁任期届满，伯恩斯接任美联储主席后不久，美联储就开始以宽松的货币政策来应对不断攀升的失业率。结果，到1970年11月时，短期国债利率同比下降了2个百分点，公司开始用脚投票，向海外转移投资，黄金价格上涨到超过39美元/盎司。虽然美联储实施了宽松的货币政策，但失业率仍然高企；见对低迷的经济形势，尼克松换掉了沃尔克的上司大卫·肯尼迪，代之以约翰·康纳利——前海军部长。康纳利上任时，沃尔克本想辞职，但康纳利并没有接受沃尔克的辞职请求，而是让沃尔克为其准备了一份国际货币问题的政策选择备忘录。在这份备忘录里，沃尔克建议紧缩货币政策和提高国内利率，这样既能吸引外资流入，又能控制住通胀；另外，他还建议对黄金兑换实施“冷血的冻结”并冻结工资和物价3个月。但这些建议在当时并没有立即实施。

1971年5月，就在沃尔克于备忘录中预测美元危机即将到来的6个星期之后，这场危机正式上演，且持续了3个多月，直到8月15日，尼克松提议把沃尔克的建议上升为法律。在这场危机中，大量投资者将美元换成德国马克、瑞士法朗、比利时法朗、荷兰盾等，直到这些国家都不愿在为维持美元币值而在各自外汇市场上买入美元，放出本国货币，“黄金池”国家被迫临时关闭了本国的外汇市场。而这次美元危机，使沃尔提出的政策建议在尼克松总统的政策选择中占得了上风。1971年8月15日星期日，尼克松总统发表了电视讲话，实施了沃尔克提出的政策建议。随着这个政策宣布，美国的贸易伙伴特别是欧洲各国对美国中止黄金兑换和征收进口税的行为表示愤慨，在尼克松电视讲话后，沃尔克登上了去欧洲的飞机，开启了“灭火之旅”。沃尔克在欧洲与德意志联邦银行行长、英格兰银行行长、意大利银行行长、法国财政部长以及日本银行的代表举行了会谈，在会上沃尔克已经赞同以浮动汇率为手段完成复兴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使命。沃尔克穿梭于欧洲各大金融中心，向对方解释美国的政策立场。

1971年11月29日，十国集团（10个最富裕的国家）在罗马开会，讨论国际汇率问题。为了使美元对主要货币的贬值达以预期，沃尔克接爱了美元对黄金贬值的方案。在此次会上，德国表示可以承受美元贬值10%或者再多几个百分点也可以。在一周后尼克松与法国总统蓬皮杜的会晤中，法国同意法郎对美元升值8%，同时美国同意取消进口附加税，将美元价格对黄金的价格由每盎司35美元提高到38美元。上一次十国集团会议并没有达成太多实质性的协议，重要的议题在两周后在华盛顿召开的十国集团会议上取得了进展。1971年12月18日，经过两天的讨论，此次十国集团会议达成了对国际金融体系有重要影响的《史密森协定》，每盎司黄金从35美元提高至38美元，美元对各国货币贬值——对德国马克从1美元兑3.66德国马克贬值到兑换3.22马克，对日元从1美元360日元贬值到兑308日元，对意大利里拉从1美元兑625里拉变为了兑换581.5里拉。各国央行继续在外汇市场干预以维持固定汇率水平，但偏离基准价格的浮动区间从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的1%扩大到了2.25%。美元兑换黄金的冻结令仍继续生效，各国央行不能把手中的美元兑换成黄金。由此，国际金融体系演变成了事实上的美元本位制。

事实上《史密森协定》难以带来国际汇率体系长期的稳定，因为要稳维持这个协定的稳定，需要各国货币政策相互配合，协调一致。尼克松为了给下一次选举造势，需要降低国内失业率，为此让联储主席伯恩斯采取了降低基准利率的措施，伯恩斯还提出了实施负责任的国内经济政策、恢复美元和黄金一定程度上的可兑换，但这已经超越了美联储的职权范围，把手伸到了财政部的权限内。1972年5月16日，康纳利辞去了财政部长的职务，舒尔茨接任。1972年6月23日，英国允许英镑自由浮动，不再受制于《史密森协定》的规定，以此，国际汇率体系更加动荡。投机商在外汇市场上大量抛售美元，买入马克或日元；为了稳定世界金融局势，1973年2月8日，沃尔克在尼克松的派遣下再次动身，开始了全球秘密之旅，经过沃尔克的谈判，美元对黄金贬值10%，每盎司黄金兑换美元的价格从38美元提高到42.2美元，同时日元和马克都大幅升值了10%左右。虽然沃尔克最初支持固定汇率，但他的实用主义情结告诉他，美国别无选择，只能接受汇率浮动。1974年3月舒尔茨辞去财政部长，三周后，沃尔克也辞去了主管货币事务的副财长，不久后，联储主席伯恩斯邀请沃尔克成为了纽联储的行长。

沃尔克接受纽联储行长一事，也证明了为公众事务奉献的精神。在沃尔克离开财政部之前，就有猎头公司给他介绍新工作许以百万薪酬的投资银行职位，并许以终生向他供应古巴雪茄，而纽联储行长的工资当时才11万美元/年（后面将看到，美联储的工资比纽联储行长的工资还要低。。。想象一下，央行行长的工资比省分行行长的工资还要低，而且低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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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美国历史上最优秀的联储主席（上）

沃尔克美国黄金黄金储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