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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吉伟:全球影响力投资的实践及发展挑战研究

自2007年洛克菲勒基金会提出影响力投资概念后,其进入了较快发展的时期,尤其是最近十年参与影响力投资的金融机构明显增多,全球管理资产规模已近万亿美元。

作者:资管小生

来源:资管观察(ID:xintuoguancha)

自2007年洛克菲勒基金会提出影响力投资(impact investing)概念后,其进入了较快发展的时期,尤其是最近十年参与影响力投资的金融机构明显增多,全球管理资产规模已近万亿美元。影响力投资有别于传统投资管理,实现公益性和商业性的平衡,突出特点在于目的性(intent)、贡献性(contribution)和可衡量性(measurement)。全球影响力投资已经涉及到了能源、教育、农业和金融服务等领域,为社会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强大支撑,成为社会变革的重要驱动力,有必要推动其更好地发展。

影响力投资内涵及特征

全球经济发展面临越来越多的可持续发展问题和挑战,诸如气候变化、贫富分化差距、环境污染等,除了各国政府加大相关领域的财政支出力度以外,也需要私人部门更多参与其中,提供资金和专业技术支持,影响力投资在此背景下发展起来。影响力投资最早起源于具有宗教主题的投资基金,为贯彻宗教组织的要求,此类基金会规避与宗教宗旨相悖的投资领域,诸如酒类企业、赌博企业等。此后,随着全球环境问题的突出,全球各国政府越来越倡导可持续性和负责任性投资,投资机构逐步将社会因素、环境因素和企业治理因素等纳入到投资决策考量范畴,也就是当下流行的ESG(Environment, Social and Governance)投资策略。为了追求更大的社会影响力,一些先进的机构通过投资管理更主动地参与到脱贫、环境保护等社会行动中。2007年,洛克菲勒基金会首次提出了影响力投资概念,此后摩根大通认为影响力投资已经成为一种新的资产类别,影响力投资日渐吸引社会各界的关注,投资进入快速发展的新时期。


影响力投资还属于一个新生事物,对其内涵认知还不统一,这其中国际金融公司(international finance corporation, IFC)和全球影响力投资网络(globalimpact investing network, GIIN)的定义逐步被全球广泛认可,其认为影响力投资是机构或者企业除了获取财务收益,还会贡献可衡量的积极社会或者环境影响的投资。不能仅仅将带有社会积极影响的投资就划分为影响力投资,GIIN认为影响力投资的核心特征在于目的性、追求财务回报、覆盖多种资产和影响力可衡量;G8社会影响力投资工作组(G8 social impact investment taskforce)认为影响力投资的特征是其在产生投资收益的同时明确追求设定的影响力目标和可衡量的成果;IFC将影响力投资的特定定义为目的性、贡献性和可衡量性。

IFC定义的影响力投资特征具体内涵为:

目的性是影响力投资区别于其他投资的重要特征,这意味投资者在追求财务回报的同时,还会追求积极的社会和环境影响。一般而言,投资者只有确定了所要达到的社会影响目标,才能决定所要投资的领域和标的。投资者既可以通过投资直接实现所设定的影响力目标,也可以通过所投资企业间接达到此目标。

贡献性在于通过影响力投资能够改进社会和环境状态,具体而言是投资者通过资金或者技术等输入,借助一定机制,最终实现预期的影响力目标。实践中,金融投资与影响力之间的因果关系确定并不容易,但这正是其区别于传统投资的重要之处。

可衡量性在于投资机构能够证明其投资目的和贡献的真实性。一方面,可衡量性能够帮助投资者更好地进行影响力投资决策;另一方面,通过披露具体的影响力数据,让投资者更好地了解投资影响力的作用,吸引更多社会资金参与投资。衡量影响力投资的方法有很多包括评级法、货币化(monetization)衡量等。

近年来,社会责任投资、可持续金融以及ESG投资等概念涌现,那么影响力投资与上述概念有何区分呢?社会责任投资或者可持续金融一般包括绿色金融、影响力投资以及ESG投资等。影响力投资主要介于公益化与商业化投资之间,既可以克服慈善捐赠的不可持续性,也可以避免商业化投资的过度利益导向,从而实现公益目的与商业目的的平衡。影响力投资与ESG投资的区别主要在于,一是ESG还是相对被动去筛选或者规避可能存在影响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因素,而影响力投资则以更为积极主动的态势,真正为社会发展和环境带来积极正向影响,而且主要是针对传统无法获得资本支持的社会企业发展、创新等领域。二是ESG投资本质还是以追求商业利益为核心,即使考虑到社会、环境以及企业治理因素,也是为了降低投资风险;而影响力投资兼顾投资收益和社会影响,而且部分投资者仅希望获取平均市场收益率或者更低收益水平,进一步提升社会影响力的追求。三是ESG投资更多聚集于公开市场,而影响力投资更多聚焦私募市场,通过为单个项目提供定制化的资金、技术支持,达到预期的社会影响效果。

全球影响力投资实践

全球影响力投资日渐深入人心,越来越多的投资者和管理机构参与其中,在促进全球脱贫、改善教育、环境保护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全球影响力投资规模分析

影响力投资发展较快,管理资产规模呈现快速增长态势。不过,由于缺乏权威的统计数据基础,不同机构的估算数据存在一定差异,准确确定全球影响力投资规模较为困难。联合国负责任投资原则组织(UN PRI)调研数据认为,截至2018年全球与社会和环境目标有关的资产规模约为1.3万亿美元。根据GIIN统计数据,截至2019年末,根据1720个影响力投资机构的测算,全球影响力投资规模达到7150亿美元。IFC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末,全球影响力投资规模为2.07万亿美元,其中私募基金类影响力投资规模为4250亿美元,开发性金融机构管理规模为1.65万亿美元。摩根大通预测到2020年全球影响力投资规模有望超过1万亿美元。PRI 、摩根大通与GIIN的统计数据规模相对较为接近,而IFC统计数据最大,主要在于对于影响力投资口径的认定存在差异。这里面,PRI统计口径最为宽泛,其中包括了绿色金融、ESG投资等资产;而IFC统计数据中,包含了较大规模的开发金融类机构管理的影响力投资。不管怎样,可以现有数据可以清楚的显示出影响力投资规模呈现较快增长态势,并且已经达到了1万亿美元左右的量级。

(二)全球影响力投资参与机构分析  

全球影响力投资参与机构可以区分为资金供给机构以及影响力投资机构,前者主要是为影响力投资提供资金支持,而后者则是具体执行影响力投资。

资金供给机构方面,不论是个人投资者还是机构投资者,都越来越关注社会可持续发展,也积极参与社会变革,对于影响力投资热情逐步升高。根据GIIN2020年调研数据,养老金、零售投资者和各类金融机构资金来源占比排名前三位,均超过了10%,其次为开发金融机构、保险机构,均为8%,其他资金来源占比相对较低。整体来看,当前影响力投资资金来源中以机构资金为核心,占比接近80%。从过去5年资金来源变化情况看,高净值客户、慈善基金会、家族办公室以及零售投资者资金增长最为显著,这意味着更多个人开始参与到影响力投资者中,未来机构资金和个人资金来源结构会更加均衡。

图1:全球影响力投资资金来源构成图

数据来源:GIIN

影响力投资机构方面,由于投资者的需求,各机构都开始逐步参与到影响力投资者中,尤其是黑石、KKR等全球知名机构均已设计相关产品,更是具有很强的示范效应。GIIN统计数据显示,当前全球有1700余家机构从事影响力投资,其中70%为资产管理机构,17%为基金会,合计占比达到87%,成为影响力投资管理的核心力量。从机构成立时间看,2006年以来是影响力成立活跃期,每年均超过10家以上,部分2014年至2016年均超过了20家以上,这个时期影响力投资已经从分散到理论上逐渐被主流机构认可,这为影响力投资市场快速发展注入了更多动力。

图2:影响力投资机构类别构成图

数据来源:GIIN

(三)全球影响力投资分布分析

影响力投资主要关注全球可持续发展,尤其是联合国可持续发展2030年目标,这成为影响力机构聚焦的核心领域。

从全球区域分布来看,GIIN调研数据显示,55%的影响力投资资金投向发达国家,主要是美国、加拿大;40%的资金投向发展中国家,主要是拉美地区、南非等区域,剩余5%资金进行全球化布局。影响力投资的资金分布与影响力资金来源地有很大关系,本地资金主要致力于本地可持续发展,进而扩展到邻近区域,这也说明了影响力投资市场发展的不均衡性。

从行业领域分布看,根据IFC调研数据,影响力投资资金主要布局于能源、金融服务、森林、食品和农业、住房、健康等行业领域,其中金融服务、创新技术、农业、就业是各类机构都较为广泛关注的领域。不过不同区域的影响力机构对于参与行业的重点领域有所不同,发达国家影响力投资项目主要分布于绿色发展、教育、健康等领域,而发展中国家投资者则更为关注就业、新能源、金融服务和农业等领域,这体现了不同经济发展阶段的领域所需要的社会变革需求有一定差异,诸如发达国家金融服务先对较为发达,而发展中国家金融体系建设落后,更多农村和贫困人口无法获取金融服务,需要通过影响力投资来改变这一落后状况。        从资产配置分布看,影响力投资也带动了金融工具的创新,诸如社会影响力债券等,丰富了投资机构参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渠道。根据GIIN调研,私募股权投资和私募信贷是最为常见的影响力投资资产,70%和58%的被调研对象表示配置了上述资产。不过,聚焦于发达国家地区的机构更愿意配置股票以及实物资产,在资产配置方面呈现了区域化的差异。

全球影响力投资面临的挑战

虽然影响力投资已经处于快速成长阶段,然而这仍是一个创新的领域,不论是从社会认知到社会影响评估都存在逐步完善之处,未来的影响力投资市场发展并非坦途,仍面临一些突出的问题亟待得到解决。

(一)持续做大的基础仍不牢固

影响力投资继续做大,吸引更多社会资金,但是现实基础仍不牢固。一是需要证明影响力投资能够获得预期的投资收益。很多投资者并不想直接做慈善,他们参与影响力投资仍希望获得平均市场收益率。传统研究结论认为,投资收益与社会福利改善并不是统一的,二者需要做出平衡,在促进社会福利改善的过程中,可能需要做出更大的财务收益牺牲,这会影响到很多投资者参与热情,进而无法继续做大影响力投资市场规模。因此,影响力投资机构需要进一步证明,影响力投资也能够提供一定可观的投资业绩。二是现有影响力投资产品并不丰富。市场上的相关投资产品并不丰富,并不能满足不同风险-收益偏好投资的需求,而且特别缺少针对个人投资者的产品,阻碍了部分投资者进入该领域。三是投资工具仍有待创新。影响力投资所使用的工具仍未传统的股权投资、债权投资等,缺乏结构化工具等针对公益目的和商业目的相结合的创新工具。

(二)社会影响力评估和管理体系仍不完善

 影响力投资的独特之处在于其能够实现可衡量的社会影响,然而这种实现并不容易。由于发展时间比较短,实际上当下影响力投资者机构的社会影响力评估和管理方法和工具仍很不成熟。一方面,社会影响力评估理论和实践基础较为薄弱,虽然GIIN和IFC也提出了一些可行的方法,但是尚未在行业内得到大范围推广,而且也需要得到实践检验。因此,如果不能有效评估和管理社会影响力,那么就无法向投资者证明影响力投资所能够对社会和环境做出的真实贡献,从而无法说服投资者参与其中。另一方面,影响力评估还不具有横向可比性,也就是同类项目缺乏比较数据基础,从而无法促进有效的市场竞争,也无法进行不同产品的比较,将会降低市场运行效率。

(三)影响力投资生态建设仍不健全

全球各地区的影响力投资发展较为明显,但区域差距也较突出,这与当地影响力投资的生态环境有很大关系。实证研究表明,影响力投资的良好发展与多种生态因素有关,诸如有众多的社会企业、较多秉持共同社会价值观的机构等。当前来看,全球影响力投资的生态系统还不完善,其一,很多地区仍缺乏社会性企业的发展,这类企业是促进社会变革的重要微观基础,也是影响力投资的重要标的。如果影响力企业发展滞后,很难实现影响力投资的发展。其二,影响力投资的中介服务机构不够丰富,尤其是缺乏提供市场研究、咨询服务的机构,这类机构是提升影响力投资市场运行效率的重要参与者,它们的缺失会导致市场信息不对称程度更高,市场交易成本更大。其三,影响力投资的人才基础仍较薄弱,专业人才不足。

(四)监管政策仍需更为友好

    影响力投资有别于一般的投资行为,因此,需要更有针对性的监管政策给予支持和扶持。近年来,美国、英国、加拿大、日本等国家的监管部门已经开始逐步完善相关监管政策,鼓励发展影响力投资,个别国家开始给予一定税收优惠,降低成本压力。不过整体来看,监管政策依然并不友好,受托责任等方面的监管要求并不符合影响力投资发展现状。此外,监管部门针对影响力投资的投资流程、影响力评价、信息披露等方面缺乏详细的指导,导致整个行业相关运作并不十分规范,甚至存在较大的差异,并不利于形成统一、成熟的全球市场。

相关建议

金融资本需要成为改变世界的重要驱动力,为推动可持续发展做出更大贡献。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们需要做出实际行动,为影响力投资加快发展创造更加良好的内外部环境。

(一)扩大影响力投资规模

影响力投资还处于快速成长阶段,仍需要吸引更多资金和机构参与其中,进一步推动资产管理规模加快成长。需要进一步强化影响力投资的经验总结,尤其是在平衡财务投资和社会变革的作用,让更多的认识到影响力投资能够带来预期的投资回报,坚定投资者的信心。在此基础上,加强影响力投资的收益、风险和影响分析,深入洞察机构投资者偏好,进一步丰富机构投资者可选资产;加大面向个人投资者的产品创设,推动个人资金更多参与影响力投资;加强相关金融工具创新,推动社会影响力债券、结构化投资工具的应用,拓宽金融资本支持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渠道;引进发达国家经验,帮助发展中国家进一步做大影响力投资市场规模,实现全球区域的均衡发展。

(二)健全影响力投资的评估方法和衡量工具

解决好影响力投资的评估方法和衡量工具问题,事关其未来发展。有必要建立全球统一的数据平台,加强行业数据搜集和交流,利用大数据分析等金融科技工具,构建更加科学合理的评估工具和体系;推进更为统一的影响力投资流程管控体系,特别是影响力评级、货币化衡量等工具的应用,深入探究投资与社会和环境影响相互作用的机制原理,构建令人更为信服的管理架构;加强影响力投资的信息披露,提高运行透明性和公开性;搭建平台,促进同业交流,汇聚同业最佳实践经验,促进成熟经验的更广泛复制和应用。

(三)完善影响力投资生态体系建设

 影响力投资的良好发展离不开其所在生态体系的良性互动。一是,现有金融理论体系已无法适应影响力投资的发展,需要在现有理论基础上,加强金融理论创新和突破,推进一步推动影响力投资理念的广泛传播,有机融入社会主流价值观念体系,让其更加深入人心。二是,有必要积极鼓励发展各类社会型企业或者非盈利组织,它们是推动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也是影响力投资的主要对象,通过发展社会性企业以及非营利组织有利于拓宽影响力投资的可选择范围。三是,影响力投资需要有社会发展、金融投资等方面的专业人才,需要进一步培养专业人才,在高校开设相关专业,鼓励更多专业人才参与影响力投资,奠定更加坚实的人才基础。最后,促进发展影响力投资专业研究机构、咨询机构等中介服务机构,实现整个价值链的专业分工,促进市场运行效率的提升。

(四)健全影响力投资监管政策

影响力投资有别于传统投资,需要建立促进影响力投资的监管政策环境,增加相关激励机制,诸如增加税收激励、简化监管政策、推动产品服务创新等,提高社会参与积极性。同时,根据影响力投资特点,建设符合其特点的受托责任、投资管理流程、信心披露等监管要求,指导参与机构更好地开展影响力投资,提高业务规范性。此外,推动建立行业自律组织,建设行业统一平台,促进监管部门与行业之间的沟通和交流。

注: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资产界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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